我国是饲料粮需求第一大国，谷物、大豆的综合饲用占比均已超过50%，这给国家食物安全带来了不确定性。今年9月，国务院办公厅发布的《关于践行大食物观构建多元化食物供给体系的意见》中提出“积极发展经济林和林下经济、稳妥开发森林食物资源”“合理开发利用南方草山草坡”。更好地发挥林草资源的供给服务功能、开发新的饲料资源，是践行大食物观的重要途径。

我国南方拥有大片草山草坡和次生杂灌丛，这些资源尚未得到充分开发利用。有研究认为，若能选取合适的自然条件，通过关键技术创新和人工改造，将2亿亩南方草山草坡和次生杂灌丛用于畜牧养殖，那么草食畜牧业的新增规模将可与新西兰全国肉牛肉羊产业规模相当，从而有力支撑未来不断增长的国民肉食需求。那么，我国南方的草山草坡究竟蕴含着多少潜力，又该如何开发呢？

生产潜力远远没有发挥出来

据中国农业科学院农业资源与农业区划研究所研究员、国家牧草产业体系岗位科学家辛晓平介绍，20世纪80年代，我国草地资源调查结果显示，南方地区拥有约10亿亩草山草坡，主要分布在云南、贵州、湖南、湖北等亚热带山区的丘陵地带。然而，与北方草地相比，这些草山草坡的天然牧草品质较为粗劣，且时常夹杂灌木，目前还难以直接作为饲草利用，其生产潜力远未被充分发挥出来。

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南方草山草坡的开发利用便得到了国家的重视。在我国第六个五年计划期间，原农业部组织了湘、鄂、黔三省11个县（市）的草山草坡改良与畜牧业发展示范工程，并启动了“南方草山草坡综合开发示范项目”，积累了一定经验。虽然草食畜牧业在南方各地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发展，但尚未形成完整的产业链。

1998年，两院院士曾组织联合考察论证，认为南方草地是我国可开发利用的后备食物资源。张新时和李博院士联合发表了《南方草地资源开发利用对策研究》，任继周院士发表了《中国南方草地资源及其发展战略》。这些研究表明，我国南方草山草坡中的次生杂灌丛有1/5位于山地夷平面及缓坡地带，且夏季最高温度低于39℃，气候湿润、温度适宜，具备良好的自然资源条件，适宜发展人工草地。在解决一些制约产业发展的关键技术问题后，可以通过改造，建立与新西兰及欧洲相媲美的永久性人工草地带，用于畜牧业生产。

国际上有成功经验可供借鉴

辛晓平介绍，19世纪中叶，英国率先采用施肥和土壤排水调控等技术，对湿润草地和林地进行人工改造，建立永久性人工草地，发展高水平草地畜牧业，从而开启了欧洲永久性人工草地改良和畜牧业利用的先河。随着欧洲移民在全球的扩张，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国引进优质牧草，在地形平缓、水热条件适宜的地区改造自然植被，发展了大规模的永久性人工草地。

“绝大部分人工草地是以30%的红白三叶草和70%的黑麦草混播而成，以牛羊放牧为主要生产形式，每公顷的生产能力为350～450个畜产品单位（1个畜产品单位等于中等肥度的放牧肉牛增重1公斤）。”辛晓平说，新西兰与我国南方的水热条件相似，19世纪以来，通过改造草山草坡、提高牧草品质来发展草食家畜，很快便成为了世界上最大的肉类、乳制品与羊毛输出国，形成了具有代表性的资源密集型现代畜牧业。

新西兰85%以上的地区年降水量大于500毫米。其永久性人工草地的建设主要依据地形和水热条件，而非原生植被类型。据任继周院士计算，新西兰的原始自然植被中，森林和草地的面积分别占90%和10%，但现代新西兰的森林和草地面积分别占国土面积的29%和50%，有相当面积的永久性人工草地是建设在地形平缓的林地上的。永久性人工草地不仅为新西兰提供了优质的畜产品，还成为了其生态环境的屏障。

兼顾畜牧业生产和生态功能

南方草山草坡的改造利用，最为迫切的问题是建立新型产业模式及改造后是否会引发新的生态环境问题。

“我国南方山地土层瘠薄，不当的开发确实会导致水土流失和石漠化。因此，2018年至2023年期间，在国家牧草产业体系的支持下，我们在湖北省20世纪80年代建立的永久性人工草地上开展了相关实验。”辛晓平说，与耕地和天然草山草坡相比，南方改良后的草地土壤碳氮累积虽略低于天然草山草坡，但远高于农田，在维持土壤碳库方面发挥着积极作用。同时，南方人工草地根系密集、径流量低，仅在大雨条件下泥沙流失量会略高于天然草山草坡，因此，在涵养水源、保持水土、减少面源污染等方面也表现出色。此外，家畜放牧是控制人工草地灌木化、保持有效生产力的重要手段。

“总之，永久性人工草地以豆科和禾本科优质牧草为主，其根系密集度、土壤碳氮储量、水土保持能力均不低于甚至高于天然灌草丛，同时能提供优质牧草和蛋白质，是实现生态、生产双赢的新途径。”辛晓平建议从三个方面开发利用南方草山草坡。首先，建议相关部门探讨“南方草山草坡改造及新型食物资源发展建设工程”的可行性，对南方草山草坡和次生杂灌丛的改造利用进行科学论证、统一规划、整体布局。其次，应大力推动南方畜牧业结构调整，充分发挥南方草山草坡的食物供给功能和生态支持功能。最后，还可以设立南方草山草坡科技专项，增加科技投入，组织科研院所、大学及产业部门联合攻关，深入开展相关基础与应用研究、技术创新和科技示范工程，并定期召开研讨会，组织专家、学者及产业界人士共同研究和解决南方草山草坡发展中遇到的实际问题。 （刘一明）